让叶紫吃惊的不仅是杜明轩的形体,还有他的精神面貌,在她的记忆中,杜明轩这个名字带来的印象,只停留在三十几年前他们分手时,那时候,年轻的杜明轩无论做什么,都是精力充沛、不知疲惫,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浮肿苍白的容貌、衰弱无力的体态和气若游丝的声音,岁月无情,她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从今天开始,另一个衰老的病号形象将永远取代在她心目中留存了多年的帅气和潇洒,可是当她与他终于见面时,他的变化仍使她一下子难以接受,岁月和病魔的力量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杜明轩,曾经像一束春天的艳阳,照亮了她生命中最美丽的那段时光,今天,却在她的面前惨淡地暗下去,暗成了一道灰色的影。
她突然捂住了脸,她颤抖的双手遮住自己的视线,泪水在她的掌心里落下,这时她听见他如叹息一般的轻呼:“叶紫,什么会是你!”
叶紫把手轻轻往下滑去,泪眼婆娑中她再度看到了这个极度虚弱的男人,此时老泪纵横的杜明轩已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怯怯地伸出手来想为她擦去腮边的泪,可是手举到一半停住了,他不敢去碰她的脸,他哪里还有资格去触摸她?叶紫无语地握住了他的手,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轻轻的一握,竟把积蓄了三十多年的怨恨,一笔勾销了。
这是一只陌生的手,潮湿、肿胀,远非她熟悉的有力和温暖,正如他的步态,蹒跚不稳,哪里去寻曾经有过的活力和朝气?
叶紫从医院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她精疲力竭地走在夕阳西下的街头,眼睛又酸又热,她生怕别人会诧异于她红肿的眼,但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乎没有谁注意到她的哀伤,她顺着马路慢腾腾地向前走,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并不想回到女儿家去,可是她也没地方可去,路灯渐渐亮了,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看见自己孑然独行的影子,脑子里空荡荡没有一缕思想。此行的目的被她完全忘记了,她只是机械地迈着酸软的腿。
当她终于停住脚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长途汽车站的门口,这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该往何处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车站大门上的时钟,快步走进售票厅。
杜若接到杜薇的电话,惊讶地得知妈妈去了医院,她不知道妈妈去干什么,问杜薇,她也搞不清,说好像只是去看望病人,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挂了电话杜若呆坐在椅子上,她左思右想,妈妈居然去看望爸爸!难道她原谅他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下班时间还没到,她就急忙回家去了,她不知道妈妈从医院回来后,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回到家才发现妈妈还没回来,一直等到天都黑了,还是不见她的踪影,这下她坐不住了,连正则母子也感到奇怪,就算她散心,也不至于散到晚也不回家啊,正在三个人坐立不安的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是叶紫打来的,她淡淡地告诉女儿,自己已经回家了,她的行李让杜若找快递公司寄过去,至于去医院的事,她只字不提,杜若虽然很想知道,可是她也不敢主动问起,快挂电话的时候,妈妈犹豫了一下说:“若若,你也长大了,有什么决定你就自己做主吧,不用担心我。”说完她很快地挂断了。
电话拿在手里,杜若愣头愣脑地看着旁边关切的正则和婆婆,她的脑筋好像还没转过弯来,难题突然不解自消了,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她,好像不反对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妈妈在哪里?”正则问道。
“她回去了。”
“什么?”宇文慧吓了一跳:“怎么会,她跟我说散心去的,她的东西还在这里,怎么就走了?”
“妈妈生气了?”正则也不解地望着妻子。
“唔,好像不是。她没说,只是说她不再干涉我的决定了,让我把行李给她快递过去。”
“这么说,她从医院出来就回家去了。”宇文慧沉思着说:“看来有些事,随着时间的过去,也到了解决的时候,这样也好,那些令人不快的结,长期在心里存着不是好事。你妈妈终于看开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杜若捐肾的事就成了铁板钉钉,不会再有变化了。隔天,她跟杜薇约好,和正则一起去医院看父亲。
走进住院部,杜若忐忑不安地跟在杜薇的后面,她使劲地抓着正则的手,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爸爸!她过了三十几年没有爸爸的日子,而爸爸,其实就在她不远处生活着,病着!甚至,垂死着。她这个做女儿的,对于爸爸的一切,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他病重,这辈子,他们父女俩还有机会相见吗?想到这里,她不觉悲从中来。
“姐姐,到了。”杜薇在前面向她招手,顺手推开了病房的门。杜若来到门口,阳光正从病房的窗口照进来,一屋子的亮光,她的爸爸,她的三十几年未见的爸爸,背对着刺眼的阳光,像一幅剪影,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爸爸的脸藏在阴影里,她的第一眼只看见他的轮廓,她走近他,他的脸清晰起来,这是她的爸爸吗?她的心揪紧了,这老态龙钟的病人,正是她的爸爸!那失落已久的亲情,如潮水般涨满了杜若的心,她泪如泉涌,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杜明轩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他又悲又喜,女儿小小的身影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今日相见,恍如隔世,他不知道,如果在路上偶遇,他还会认得出自己的女儿吗?女儿在他的肩头呜咽着,泪水弄湿了他的病服,这使他确认此情此景不再是梦,女儿是真的,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的怀里。
可是杜明轩终于知道了女儿为什么会来,他态度生硬地拒绝了她的捐献,如果事先知道女儿是为了捐肾给他,才会与他相逢,他甚至宁愿永远也见不到她,不,他不接受杜若捐肾,非常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若没想到爸爸比妈妈还难说服,不过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救活父亲!医院给杜若做了多项检查,包括她的身体条件、心理状况等,在等待配型的日子里,杜若几乎每天都去医院探望父亲,她没有再提捐肾的事,她不想用这事儿去和爸爸争论,谁也无法预知结局会怎样,如果配型成功,那她的爸爸就有救了。
田石松终于回来了,当他拨通杜若的电话时,她正在医院陪着爸爸聊天,杜薇的妈妈她也见过了,杜明轩的病情,使所有的不快都被忽略了,她们客气地相待,不去追究过去的种种,在沉重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虽然离上回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但期间发生的事令杜若筋疲力尽,她似乎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恶魔的存在,听到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她的心忽地一下,失重般落进了无底深渊,她几乎失语,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田石松并不知道她心里的变化,他对着话筒喂了半天没有回应,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不觉感到有些心虚,难道他千方百计提前一天回来,愿望却要落空了?对田石松来说,他与杜若之间的故事虽然真切地发生着,但总隔着什么,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肥皂泡,说不定哪天就会彻底消失在他面前。他愣愣地听着,电话那头无声的静寂让他着慌,正在此时,杜若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求你放过我,可以吗?”
田石松非常奇怪,杜若的声音听起来镇静,但里面一丝颤栗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她不是没有求过他,可是这次的感觉令他有些惶惑,她的声音并不响,也没有太多的悲伤,不细听倒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甚至有点冷漠。但正是这冷漠让他背脊发凉,无形中,他好像预感到杜若与他之间的一切都正在化为乌有,像春天来时,小溪里那些沾了泥土和草根的冰,在流水中一点点消融,直到没有一点点影迹。
杜若拿着手机走出病房,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才停下来,这里没有人来人往,她不担心别人听见,听见她,这个看上去冰清玉洁的女人,正在向一个淫威的魔鬼,发出卑微的请求。
她又说了一遍:“求求你放过我……”话音未落,她已是泪流满面。她将脸朝着窗外,她的声音和心灵一样颤抖,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要跃出窗外,那么所有的烦忧都将不复存在,从七楼摔下去,必死无疑吧。可是,她的爸爸怎么办,她的生命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她也曾经在载着恶魔的车里想过撞车,想过同归于尽,但是,那样的结局里她虽然可以彻底解脱,但留给正则的,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打击?此时亦然,她不能一死了之,因为她的死,并不能了结任何事,她的死,带给父亲的也会是一条不归的绝路。
田石松听见杜若再一次的请求,心慌更加剧了,他和杜若之间通电话的次数不少,但每次传到他耳朵里杜若的声音都是没有生命的,这次,杜若虽然又在老调重谈,求他放过她,田石松却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断然拒绝,这饱含泪水的声音,几乎把他的铁石心肠感化了。田石松从来都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可是自从得到了可以让杜若屈服的那些“证据”,他就变出这一副从未有过的冷脾气,当他面对杜若的痛恨和厌恶时,他的冷硬便达到了顶点,他狠毒地折磨杜若,就像是在报复一个仇家,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情绪,在他眼里,杜若不再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而是一个任他宰割的物品,他在一种变态的蹂躏中寻找快感,这种快感几乎超过了生理上带来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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