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青莲门,还没跨上公堂,便看见前厅处一袭黄色身影,一个灵动跳跃翻过过铁围栏,轻如纸片一般向这边飘来。
杨捕头大吼一声:“站住”,随即拔出官刀上前阻拦,却见来者一个漂亮旋身飞腿,脚尖迅速一挑,便将杨捕头手上的官刀踢将开去,随着官刀咣当落地,杨捕头也被震得一连几个趔趄,幸有围栏支挡,才没有倒下。
许是见我坐于公堂,却对此望而不语,站在我旁边的来福急了,侧脸对我低低道:“大人,让来福去收拾她。”
虽然只是一招,便能看出那黄衣女子绝非闲等之辈,来福那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于是,我暗中拉住磨掌擦拳的来福,一手拿起惊堂木,使劲往案桌上一拍,斥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来衙门撒泼耍野,真是放肆,跪下!”
那黄衣女子不仅没有下跪,反而转身啐了杨捕头一口,方才转过身来,先把一身闪眼的黄色衣绸稍作整理,再把左手的包裹往肩上一甩,这才双手抱拳,满脸不服作揖道:“见过大人。”
我暗怵,这声音似乎几分耳熟,因着我到这儿不久,听过的声音并不是很多,所以很快便想起,这声音,不就是那天我在树底下头疼欲裂的时候,头顶树上两个争吵女人之中的其中一个么。一个是叶蓉朵无需质疑,另一个,难道就是这位蛮横无理的……黄姑娘?
那天我听得很清楚,那个声音自称当今七格格,倘若真是她,我又当如何去待见与她?身尊体贵的格格,突然光顾衙门,又是为哪般?
诸多疑问令我心如古敲,可又不能过于表露,略微整理如麻心思,镇定道:“见了本官非但不跪,态度还如此蛮横”说着,眼风向一旁的杨捕头一扫,道:“杨捕头,还不将她给本官拿下。”
“是,大人。”杨捕头得令,又来了劲儿,捡起官刀二次进攻,却又被那黄衣女子用同样的招数撂倒在地,嗷嗷直叫:“大人,你看她……”
我暗道,唉,真是老了,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就不能换个招数进攻么。虽然如此,可更担心她一把老骨头别磕出个好歹来,一边吩咐来福下去将她扶到一旁歇着,一边拿起惊堂木拍道:“放肆,本官念你年青,不懂礼数一再宽让,你却得寸进尺不识好歹,是不是非得让本官亲手将你丢进牢房,你才老实?”坐在公堂之上,我便不会怯之于堂下之人,不管她是谁!
那黄衣女子见我动要真格,白嫩的脸颊隐约露出几分怯色,立刻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大人息怒,小女子初出江湖,不懂规矩,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说着伸手指着哎哎呀呀的杨捕头,责怪道:“其实也不全是我的错,若不是那老东西碍手碍脚,挡着大门死活不让我进来,我也不会进门就开始闹腾,大人您得好好管教管教自个儿的手下,这可都全赖她呀。”说着又整理起那身华丽的装束,不停嘟囔:“好不容易甩掉小鬼,又被老鬼缠身,呸呸,晦气死了。”
杨捕头人是老了点儿,可士气一点儿都不见弱,那女子话音刚落,我还没开口,她便挣扎着一瘸一拐到那女子身边,脸红脖子粗道:“我是老,但我不是东西,更不是鬼,比起你这个缺教少管的小鬼,不知道强多少倍,穿的人五狗六,简直是糟蹋布料。你武功再高,我也不怕你个小鬼,我呸,呸你一脸臭狗屎!”
我暗道不好,再不下去制止,杨捕头肯定是大祸临头,立即走下堂台,还没走到她们跟前,那黄衣女子已是怒火冲冠,扬言要拿下杨捕头人头,随即卸下肩上的黄色包裹,往我这边一扔,怒道:“邵竹雨,你养的甚么狗奴才,今天若不拿下她的狗头,姑奶奶倒着脑袋走路。”
“且慢!”我伸手接住那飞来的包裹,疾步挡在二人中间,一手揽着包裹,一手把杨捕头扳到身后,回头吼道:“杨捕头,你身为差役,怎么也这么没有分寸,公堂之上肆意喧哗,成何体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退下!来福,把她给我拉到□□捆起来!”
我这么做,是为杨捕头好,黄衣女子是个惹不起的主子,她却不明就里给人家对上了,如此下去,老天爷都救不了她,黄衣女子能喊出我的名字,说明她与我并非第一次见面,既然是熟人,一切还有回转余地,等她消了气,再慢慢调解不迟。所以,我只有出此对策,在黄衣女子出招之前,把杨捕头支开。
杨捕头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抗命,只能由着来福把她一瘸一拐扶进青莲门,进门前还回头咬牙道:“我饶不了你个小妮子!”
“我杀你我……”黄衣女子挥着拳头就往过追,被我使劲儿拉住,这场战争才算暂且停止。
她愤愤地回头看着我,杏眼柳眉不无端着怒色,小脸憋得像刚出锅的小龙虾一样红,咬牙道:“绍竹雨,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你,你再拽我一下试试?”
“你打吧,只要留我有一息尚存,我便绝不会任你在这胡作非为。”如果这样就能把我吓住,我还做甚么县令。
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抓住的手腕也微微颤抖,我暗中捏汗,这厮不会真要对我下手吧,若是真一脚尖挑过来,我又会被踹飞到甚么地方?
在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去应付下策之时,她却突然扑过来,一个熊抱把我搂了个实在,胸部紧紧贴着我的胸部,起起伏伏哽咽道:“绍竹雨,你个坏东西,让我找得好苦,以后再敢离开我,我就把你拴在腰带上,当小狗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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