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穗自然不是去寻人的,进了后院也只不过转了一圈,又出去,正巧碰到话叨孙,瞧见她似是十分暧昧地挤挤眼:“婉玲,跑这来做什么。”
何小穗一向不喜话叨孙为人,因他总是爱搭话,说的话又不讨喜,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二两银子,言语却多轻浮,让人听了可笑。此时见到他,何小穗也没多好脸色,假笑一下:“绮楠妹妹要搬了,我过来瞧瞧,看有没有能搭上手的。”
话叨孙十分得意:“哪用得着婉玲你搭手?莫说是搬地方了,就算是再小的事,也轮不到你来,不然刘姐差我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何小穗倒是心思一动,可很快就否了这个想法,话叨孙人如外号,虽是男人,人也粗狂,可总爱嚼舌,倒不如妇人那般搬弄是非,可嘴巴并不紧,一不留神便会将事情说出去。
虽说说出去刘姐似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她与二妞到底只是萍水相逢,暗地里帮帮可以,但若是因此时惹了吴娘子心里不痛快,倒是得不偿失了。
何小穗眼神一转,没应对,只笑了笑便走了。这样一算,换自己身边任何一个人去办这事,最后都可能将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思来想去,总是刘仁最合适。
这样想着,何小穗叹一口气——只不知要如何说动他了,瞧着很是冷心肠呢。
何小穗这边烦恼着,二妞也没闲着,她虽看不见,可心里并不怎么害怕——要害怕也是怕掉到茅坑里去。说到这个她又忍不住吐槽,怎么能将人与忙坑放在同一个屋子里呢?
好在昨日已同何小穗问过茅坑的具体位置,她便一路避开,向另一边的墙角移去。那茅厕自然是在外面连着粪坑的,所以何小穗便断定这一面墙是空的。先头所说的砸门确实不算一个好主意,可若是凿墙,总可以一试,这里有老鼠,没窗户,只能证明地上一定有洞,那洞又不可能靠近茅坑——老鼠也嫌呢。
只要找到那个洞,好歹就容易下手了。
好在这屋子的地上并没有很污秽的东西,二妞小心地到处摸着,忽听得耳边传来几声异响,并不似老鼠逃窜的声音。
若没听错,隐隐还听见几声敲门声。
二妞心神一振,霍得站起身,凭听觉就往门口走,因走得急了,没防住被地上的席子绊倒在地。她哎呦一声喊了出了,再抬头去听,外面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如今天还亮着,好歹能瞧见外面有一团白光,二妞只朝着那白光处走,到了门口,扒着门缝瞧:“有人吗?”
外面依然没有声音。
二妞又往外挤了挤,直挤得锁链发出叮当碰撞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开,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不死心,稍凑近了门去望。
突然一个离她面颊很近的声音响起:“你眼睛怎么了?”
二妞尖叫一声退开,由不得她惊慌,她从未想到人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可很快又反应过来,惊喜叫道:“刘仁?”
外面的刘仁皱了皱眉头:“你小声些。”
又问:“你眼睛怎么了?”
二妞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真相——他娘可是间接拐了自己的人呢。
不过又一想,既都被看出来了,不管告不告诉,该告密还是得告,不如说出真相,这样显得自己可怜,或许还能博他几分同情。她便说:“先头偷跑,摔了下来,眼睛前面便像起了雾,看不太清东西。”
刘仁的眉头果然皱得更紧,却只含糊唔了一声,还叫二妞伸手。
二妞将手放好,便觉得手心里被放了个什么东西。就着这点光她自然无法看清是什么,刘仁出言提醒:“是饼。”
二妞一愣,她还不知道刘姐下了命令不许她吃饭,所以猜不透刘仁这个时候送饼来做什么,只是从前一晚开始便一口未食,滴水未进,如今早已饿过了头,更何况这饼还极干,她想想都觉得咽不下去。
不过难得刘仁竟能来看她,二妞不忍拂他好意,硬撑着咬了几口,到底吃不完,只能喏喏地将饼拿在手里。
刘仁透过门缝只看见她吃得少,也只怕是没有水所以没胃口,只是这门缝太小,除非开门,不然什么东西都送不进去,二妞即使渴,也只能挨着了。
正锁眉出神着,刘仁眼光一抬,突然看见了一棵梨树,心中一动,忙上前,不过垫脚,就将一支树杈上的梨子勾了下来。
梨子自然是大,但掰成小块还是能递进去的。两人就这样将就着,一点一点吃光了梨,倒叫梨汁流了满手。既嘴里不渴,饿意也便来了,二妞将手里的饼也吃了个精光。
刘仁看她,不由冷笑:“在这种地方你也吃得下去。”
二妞一怔,颇有些不平:“那你还带这些过来干嘛?存心看我笑话。”
刘仁淡淡看二妞一眼,没说话。忽的皱起眉头抱怨:“这里也太臭了。”
二妞听他说这话,以为他要走,忙想伸手去拽,可是那门缝也不过能余她伸出几根手指,因门的反弹,倒将手着实夹了一下。她不禁又哎呦叫起来。
刘仁更是叹气,上前将门往外拉了拉,留了些空隙,二妞才好把手抽回去。好在并不严重,不过疼片刻的事罢了。
倒是刘仁很是看不惯,忍不住骂:“怎么这么笨?真是白读了书。”
二妞不服气:“我如何笨了?我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呢!”该说是聪明孩子中的其中一个,不过二妞觉得这样说很没有威慑力,便径自扯谎。她心里倒想着:也不算扯谎,先生也总夸我呢。
刘仁却对这说辞很不以为然,更是懒得反驳,只沉默,半晌才说:“你如今眼睛成这样,往后要怎么办?”
他身处市井多年,对这一行的规矩也熟悉得很。像二妞这种已脱离了家庭,又身患残疾的,极有可能被卖到那四等的下处,即便是常年混迹于此,刘仁想到那番场景还是觉得恶心。
二妞抿了抿嘴,低头玩着手指,声音却很认真地回答:“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一定要走的,最好现在就能走,即便现在走不了,以后让我逮着机会,我也要跑,我是不可能被困在这的。”
刘仁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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